凌晨三点的铃声像根烧红的针，直接扎进我太阳穴。
我从沙发上弹起来时，手机正从茶几边缘往下滑，指尖擦到金属壳的瞬间，李经理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范晓萱，客户刚给我发消息——他们说我们明天要展示的内容，他们半个月前就看过了。“
我攥着手机的手在抖，后颈的冷汗顺着睡衣领口往下淌：“李总，您说清楚......“
“说清楚？“他的呼吸声粗重得像破风箱，“刚才客户总监在群里发了截图，是咱们项目方案的核心动线图。
我数了，连冰箱投影的交互逻辑都一模一样。
现在整个客户高层都在质问我，是不是把他们当傻子耍！“
我猛地转身冲向书房，电脑屏幕还亮着，待机界面的蓝色光晕里，最新版方案文档的时间戳刺得我眼睛疼——显示是凌晨两点零七分修改。
可我明明在十一点半离开公司前，亲手点了“文件-另存为-最终版v3.0“，当时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二十二分。
“李总，您等我十分钟。“我按下电源键的手在抖，机械硬盘转动的嗡鸣声里，我听见自己喉咙发紧，“我马上查清楚。“
挂断电话，我立刻给邹逸拨视频。
他接得很快，背景是泛着冷光的电子屏，指节抵着下颌：“怎么了？“
“我的云盘可能被入侵了。“我把电脑转向摄像头，“文档时间被篡改，客户收到的泄露版应该是从这里出去的。“
他的瞳孔缩了缩，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看不清：“后台日志调出来了。“屏幕里跳出一串数据，“凌晨两点零三分，有人用你的账号下载了v2.5版本的方案——那时候你已经到家了，对吧？“
我盯着IP地址栏，心跳漏了一拍：“这IP段是公司内网的。“
“张峰上周刚申请了访问云盘的管理员权限。“邹逸的声音沉下来，“他上个月在季度会上被你抢了客户，三天前还在茶水间说'要让范晓萱知道什么叫职场教训'。“
我攥紧鼠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三个月前那个被老员工抢客户时只会躲在茶水间掉眼泪的自己突然浮出来，可这次我没让情绪漫上来——我抓起外套冲出门，风灌进领口时，手机在掌心震动，邹逸发来消息：“需要我现在过去？“
“不用。“我回得利落，“我得先稳住团队。“
凌晨四点的会议室冷得像冰窖，我推门进去时，肖技术员正抱着笔记本往桌上放，眼镜片蒙着层白雾；市场部的小周揉着眼睛，黑眼圈比平时重了三倍；就连向来准时的财务主管王姐，此刻也攥着保温杯，指节泛白。
“各位。“我站到投影仪前，把泄露的截图投在幕布上，“我们的方案被人窃取了。
时间在凌晨两点，IP来自公司内部。“
会议室炸开一片抽气声。
小周拍着桌子站起来：“谁这么缺德？
范经理，咱们报警吧！“
“报警能在明天上午十点前拿出新方案吗？“王姐扯了扯他袖子，“客户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查凶手。“
空气突然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
我望着肖技术员，他正低头擦眼镜，镜片反着冷光——上周我加班到凌晨，是他默默给我热了便当；上个月项目卡壳，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改模型代码。
“我知道大家累。“我走到肖技术员身边，按住他肩膀，“但张峰想要的，是看我们崩溃，看李总把我从项目负责人位置上撤掉，看这个能让我们部门拿年度金奖的项目黄掉。“我提高声音，“可我偏不让他如愿。
我要带着你们，在八小时内做出比泄露版更完美的方案。“
肖技术员突然摘下眼镜，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尾：“范经理，我昨晚备份了所有交互数据。“他打开笔记本，“动线图我能重画，语音识别模块的优化参数我记在脑子里了。“
小周猛地站起来，把手机往桌上一摔：“我现在联系用户体验部，让他们调最近三个月的客户反馈数据。“
王姐翻出计算器敲了两下：“成本控制我来盯，保证新方案预算不超。“
我盯着他们发亮的眼睛，喉咙突然发哽。
三个月前的我，连给客户发邮件都要反复检查二十遍；现在的我，站在这群愿意陪我熬夜拼命的人中间，突然明白邹逸说的“适应这个位置“是什么意思——不是学会穿高跟鞋走得稳，是学会在风暴里，成为别人也愿意抓住的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邹逸的消息：“下楼。“
我推开通向消防梯的门，夜风卷着梧桐叶扑过来。
楼梯转角的感应灯“啪“地亮起，邹逸靠在墙上，手里抱着台银色平板，屏幕泛着暖黄的光：“刚让实验室赶制的。“他把平板递给我，“客户偏好模拟AI，能根据历史数据生成三套以上的优化方向。“
我接过平板时，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指节。
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里，我看见“用户动线优化建议“几个字正在闪烁——像一颗蓄势待发的星子，要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炸出最亮的光。
我握着邹逸递来的平板，指尖还残留着他指节的凉意。
消防梯的感应灯在头顶忽明忽暗，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喉结动了动：“模拟人工智能的数据库是实时更新的，你需要调整什么参数，喊我名字就行。”
“你……”我望着他眼底的青黑，突然想起昨晚他说在跟进另一个跨国项目，“你多久没睡了？”
他笑了笑，转身往楼梯下走，步伐轻得像片云：“我这种人，睡不睡差别不大。”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转角，只余风卷着一片梧桐叶扑到我脚边。
会议室的门推开时，肖技术员正把一沓画满草图的A4纸拍在桌上：“范经理，原动线图的问题找到了——客户上个月投诉过儿童区太绕，我之前漏看了这条反馈！”他眼镜滑到鼻尖，眼睛却亮得像着了火。
我举起平板，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映得众人瞳孔发亮：“邹逸给了个模拟人工智能，能根据客户过往数据推最优方案。小周，把用户体验部的反馈文档调出来；王姐，给人工智能开放成本模块权限；肖工，你负责盯着动线模拟……”
“明白！”小周的手指在手机上翻飞，通话声几乎盖过空调的嗡鸣，“刘姐？我是市场部小周，麻烦把第三季度客户投诉里‘动线’关键词的文档发给我，现在！”
王姐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杯盖“当啷”弹起来：“我把近三年的预算波动曲线输进去了，人工智能要是敢超支，我拿计算器敲它！”
肖技术员凑过来看平板，发梢扫过我手背：“这个人工智能的交互模型……有点像邹先生实验室的风格。”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灼灼发亮，“范经理，既然要颠覆原设计，不如加个沉浸式互动环节？客户不是总说‘方案太平面’吗？”
我盯着人工智能生成的第三套方案，心跳突然快了半拍——那套方案里，儿童区的投影墙被标红，备注写着“情感联结薄弱”。
肖技术员的提议像根火柴，“啪”地点燃了思路：“对！可以做个‘家庭记忆投影’——客户站在互动屏前，说出孩子的名字，屏幕会自动生成专属成长轨迹动画。”
“需要调用客户隐私数据！”王姐突然拍桌，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但上个月签的保密协议里，客户授权过‘基于历史交互的定制化服务’……”她快速翻着协议，发梢散下来遮住半张脸，“能做！”
凌晨五点的天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像浸了水的灰纱布。
我盯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方案，喉咙干得冒烟——肖技术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每敲一个代码，投影墙上的动画就多一道光；小周把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在白板上写满“客户痛点”；王姐的计算器声像机关枪，每按一次就划掉一个超支数字。
“范经理！”肖技术员突然喊我，屏幕上的动画正播放一家三口的投影，孩子的笑声从音响里淌出来，“交互模块调通了！”
我凑近看，心跳漏了一拍——动画里的父母身影会根据客户历史照片自动匹配，连妈妈耳后的痣都还原得一模一样。
小周冲过来，手机屏幕亮着刚收到的反馈文档：“用户体验部说，78%的客户提过‘希望方案有温度’！”
王姐推了推眼镜，把计算器转过来：“新方案比原计划省了8%预算——人工智能说客户对‘性价比’的敏感度排前三。”
我望着他们发红的眼睛，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躲在茶水间哭的自己。
那时的我以为，职场是单打独斗的战场；现在才懂，所谓“成为锚”，是把后背交给愿意和你一起熬夜的人。
当晨光把会议室染成金色时，肖技术员合上笔记本，指节捏得咔咔响：“最终版v4.0，凌晨六点零三分，只有你电脑里有。”他冲我眨眨眼，“我设了三重加密，张峰就算把公司服务器拆了，也拿不到一个标点。”
九点五十分，我抱着笔记本走进客户会议室时，李经理正捏着原方案复印件，指节泛白。
他抬头看见我，眉毛拧成结：“你确定？客户总监刚才还说要终止合作……”
“试试新方案。”我打开投影，“家庭记忆投影”的动画在墙上铺开时，客户总监的咖啡杯“当”地磕在桌上。
“这……”李经理翻着纸质版方案，抬头时眼里有光，“动线更合理，成本还降了，交互环节……”他突然抬头看我，“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这次，”我合上笔记本，锁扣“咔嗒”一声，“只有我知道最终版本。”
走出会议室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邹逸的消息跳出来：“你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依赖契约的小白了。”
我望着走廊里斜斜的阳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方案纸页沙沙响——那声音里，有我熬夜改稿时的键盘声，有肖技术员敲代码的轻响，有小周打电话时的低语。
可我没注意到，楼梯转角的消防栓后，张峰正捏着手机，屏幕亮着刚收到的消息：“范晓萱的新方案，有戏。”他勾了勾嘴角，指腹蹭过手机壳上的划痕——那是三年前在实验室，被邹逸当众驳回方案时，砸在桌上留下的。
“别急。”他对着手机轻声说，“项目启动会，才是真正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