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恕罪!”她猛地躬身,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声音带着刻意的哽咽与颤抖:
“小人……小人也是万不得已!若非……若非家中小妹突发急症,性命垂危……小人断不敢行此下作之事,坏了大人您的规矩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狠狠掐了自己掌心一把!
瞬间,眼眶被逼得通红!水光隐隐浮现!将一个因亲人重病而方寸大乱、铤而走险的兄长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然而孟怀安那张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动容,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在判断她言语的真伪。
还不够!
若棠心头一紧!她深深弯腰,抱拳行礼,动作幅度极大——袖口顺着她抬起的手臂不经意地滑落。
一截沾染着水汽、冰凉白皙的手腕猝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摇曳的灯火下。
就在那纤细的手腕靠近小臂的外侧,几道深红发紫、肿胀凸起、边缘泛着血丝的狰狞勒痕,如同丑陋的烙印,刺目地刻印在肌肤之上。
这痕迹出现的瞬间,孟怀安瞳孔骤然收缩!
他之所以在此临时设下关卡,严查所有入城之人的手腕臂膀,正是因为他根本不信什么“神女”。
他推断那江上装神弄鬼之人,必定是利用了某种丝线牵引,才能完成腾空、坠水的“神迹”!而那丝线必然会留下勒痕。
这伤痕出现得太是时候,位置也完全吻合。
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
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掌,猛地攫住了若棠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细弱的骨头捏碎。
“嘶……”若棠猝不及防,痛呼一声!
孟怀安毫不理会,就着灯笼昏黄的光线,将那伤痕凑到眼前,细细审视。
如此新鲜的勒伤,如此深重的痕迹,绝非寻常劳作所致。
“大……大人……”若棠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惊慌和一丝屈辱的颤抖,“男女……尚且授受不亲……这……这实在不成体统……”
孟怀安仿佛被她的抗议烫到,猛地松开了手。
他退后半步,眼神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和极致的困惑,死死盯住眼前这人!
男装,面纱,自称兄长,却有如此明显的、新鲜的勒痕。
难道今晚闹江那人……真是男的?
还是……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若棠被面纱遮掩的脸颊,扫过她因湿气贴在颈侧的几缕头发……
一个更不可思议、也更危险的念头浮上心头:眼前这个“公子”,根本就是个女子?!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关卡前蔓延。
片刻。
孟怀安眼中翻滚的寒冰风暴似有平息迹象。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既然公子有‘急事’在身,”他刻意加重了“急事”二字,“那便先进城去吧。”
“谢……谢大人!”若棠如蒙大赦,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刚准备弯腰拜谢,孟怀安一把伸出手想去扯开她的面纱。
还好若棠反应快,后退一步:“大人,小人也染了恶疾,脸烂了,要是吓到了大人可就不好了。”
说罢。她迅速登上马车,帘子落下的瞬间,才敢深深吸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马车重新启动。
车厢内,若棠的心脏仍在狂跳。
不行,孟怀安疑心已起,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她立刻开始行动,飞快地剥下身上湿冷的男装,露出一身早已备好的属于宫中妃嫔的常服。
马车转过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
“吁——”车夫稍控马速。
就在这一瞬,若棠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掀开后帘,足尖一点,借着车厢的颠簸和阴影的掩护,身影轻盈地滚落在地。
随即几个翻滚,隐入街角堆放的货物阴影之中。
“快!”她对车内压低声音道,“那人肯定还在追查,小翠,你驾着车继续从后门走,装作送我回宫的样子!我从前门绕回去!”
丞相府。
“大人。”隐秘的心腹无声出现在孟怀安身后,低声汇报:“那辆马车一路未停,直入宫门之内。”
“宫里?”孟怀安手中捻着的棋子微微一顿,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冰冷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深、极冷的弧度。
有意思……
宫里的人么?
他放下棋子,走到窗前,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夜幕,精准地锁定了某个方向:“最近,给我盯紧青长楼。”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寒冰。
“那人若与青长楼有关,必定会再次出现。”
“一旦露面,”他转过身,阴影笼罩了半边脸,只剩下那双眼睛,闪烁着洞悉阴谋、饱经战火的冷酷光芒:“立刻上报我。”
不怪孟怀安如此警惕如临大敌几年前,正是有人利用“神佛降世”、“替天行道”的幌子,煽动城外流民作乱。
矛头直指当时的齐王,也是当今圣上齐青之父。那时,他便已是位高权重的丞相,最终也是他亲自指挥铁骑,将那些裹挟着“神谕”的叛军碾为齑粉。
血与火已教会他太多。
如今任何妄图借“神鬼”之名,再掀风浪的余孽都!休!想!得!逞!
宫苑深处。
若棠小心翼翼地绕回自己的寝殿后门。
“小翠?翠英兰?”她压低声音呼唤,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扉。
门内,只有小喜子一人垂手侍立,脸上带着茫然。
“奴才没见到翠英兰姐姐回来。”小喜子老实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廊下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小翠仍然踪影全无!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若棠的心脏。
不好!
她心急如焚,视线焦灼地扫过昏暗的庭院——突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如同暗夜的幽灵,在后门外的树丛后一闪。
若棠的心猛然提起!瞬间追了出去。
门外空旷的地上,月光惨淡。
并无人影。
只有,一张被揉皱的纸条,如同死去的蝴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若棠屏住呼吸,弯腰拾起。